由敦煌研究院编著的新技《敦煌石窟全集》第一卷《莫高窟第266—275窟考古报告》和第二卷《莫高窟第256、257、术石石窟259窟考古报告》已由文物出版社于2011年和2024年先后出版。窟考WhatsApp%E3%80%90+86%2015855158769%E3%80%91ucla%20football%20jersey其中第一卷由樊锦诗、古报告蔡伟堂、编制黄文昆编著,敦煌第卷第卷读后第二卷由樊锦诗、全集蔡伟堂、新技黄文昆、术石石窟张清涛、窟考王娇、古报告张小刚执笔。编制按照敦煌研究院的敦煌第卷第卷读后规划,《敦煌石窟全集》的全集规模将达到一百卷,包括敦煌莫高窟、新技敦煌西千佛洞和瓜州榆林窟所有保存壁画和彩塑的557个洞窟。虽然以上两卷只是一项巨大学术工程的阶段性成果,但因承担着发凡起例的重任,所以具有特殊的价值和意义。特别是第一卷,经过反复实验、再三斟酌、多次征求各方意见形成的编写体例和做法,为以后各卷的编撰提供了基本因循,具有开创性。
关于石窟考古报告的编制,中外考古学界已经做过长期的探索。仅以中国境内保存的石窟而论,从20世纪50年代日本学者编撰的《云冈石窟》,到1997年由北京大学考古学系、克孜尔千佛洞文物保管所编的《新疆克孜尔石窟考古报告》,还有2019年出版的《大足石刻全集》等,都在探索石窟考古报告的编写模式方面作出了重要贡献。这些石窟考古报告都为《敦煌石窟全集》的编写提供了可资借鉴的宝贵经验。但因为敦煌石窟不仅数量大,时间跨度长,保存的壁画和彩塑也居全国之首,且很多洞窟经过后代重修,所以对其进行科学记录的WhatsApp%E3%80%90+86%2015855158769%E3%80%91ucla%20football%20jersey复杂程度和难度也大于国内其他石窟。此外,近年新技术飞速发展,也为探索新的编写模式提供了空间。限于学力,本文仅就《敦煌石窟全集》在采用新技术方面的成就谈些体会。
一
洞窟測繪圖是編制石窟考古報告的基本內容之一。石窟考古測繪圖包括洞窟整體結構和內容的平、剖面結構圖,各壁立面圖,窟頂仰視圖,塑像正視圖、剖視圖、左右側視圖,各種展開圖,等值線圖,洞窟透視圖等。這些依據考古要求繪制的線描圖,必須忠實于現存實物,直觀地反映洞窟的整體結構、壁畫、塑像的現狀,既可以作為檔案資料保存,也可以為以后研究敦煌石窟甚至復原洞窟提供盡可能準確、詳盡的基礎資料。
而編制上述測繪圖的基礎工作是測量。以往的石窟考古報告在測量方面采用的都是手工測量方式。即測繪人員在洞窟內用小平板、羅盤、皮尺、方格網進行測量,在此基礎上用最傳統、簡單的繪圖工具手工繪制洞窟內的壁畫、塑像和結構等。手工測繪存在的問題一是速度較慢,二是由于洞窟建筑結構極不規整,而彩塑和壁畫造型又十分復雜,所以數據的準確性和圖像的精確度都無法保證。
《敦煌石窟全集》第一卷洞窟測繪圖最初采用的也是手工測繪方式,至2002年,洞窟的繪制、清繪已經基本完成。與此同時,課題組也在積極尋找利用新技術進行洞窟測繪的途徑。2007年4月,課題組開始嘗試運用三維激光掃描儀掃描洞窟來完成數據采集與處理,結合專業的繪圖軟件,運用電腦繪制線描圖。經過課題組與相關技術人員反復實驗,終于使這一技術基本達到了敦煌石窟考古測繪圖的各種需求。2007年7月,敦煌研究院決定對《敦煌石窟全集》第一卷的洞窟測繪圖運用三維激光掃描技術與繪圖軟件相結合的方式,在電腦上全部重新繪制。作出這樣一個決定需要很大的決心,因為這意味著以往付出大量艱辛的基礎工作將要推倒重來。當然,這同時也是一個具有戰略意義的重大決定,將使洞窟測繪手段發生質的飛躍。
二
《敦煌石窟全集》在洞窟測繪方面利用新技術的第一個重要創新就是建立精確的敦煌石窟考古坐標體系,即“敦煌莫高窟永久性基礎控制網(GPS)點”。這項技術創新運用了工程測繪的方法,使用了全球定位儀、水準儀等測繪技術。即通過全球定位系統GPS對被測石窟進行定位,與GPS建立連接,確定被測石窟在全球定位系統的位置。同時還依據1956年黃海高程系,用水準儀在洞窟前和洞窟中的導線點建立了高程。這樣,被測洞窟在位置上與大地接軌,在高程上也與黃海海拔相連。
“敦煌莫高窟永久性基礎控制網(GPS)點”的建立,不僅確定了敦煌石窟在全球定位系統的位置,也確定了被測洞窟在莫高窟的位置,以及洞窟與洞窟之間的位置關系,洞窟內各壁面、塑像等的相互關系。在利用三維激光掃描儀對被測洞窟進行掃描前,先要依據敦煌地方坐標系統在洞窟前和洞窟中建立可相互通視的控制點,由這兩個控制點延伸形成該洞窟的中軸線,依中軸線在洞窟中間設立一條橫向的基線,完成該洞窟縱橫基線的建立。在后期平面圖、立面圖繪制中,依據每個洞窟的縱橫基線,并在平、立面圖上建立25至50厘米不等的網格來聯系相互間的關系。立面圖的投影面是鉛垂面,與平面圖的網格線存在夾角,為每個洞窟繪制平、立面關系圖,標示了四壁立面圖投影面與洞窟平面圖的位置關系和夾角。每身塑像都建立了獨立的投影面。所以,《敦煌石窟全集》的所有測繪圖都是在整個莫高窟統一坐標體系的嚴格控制之下。用以上技術成功確定敦煌石窟考古測繪坐標,不僅在石窟測繪中屬于“鑿空”之舉,在考古測繪中亦屬首創,具有重大推廣應用價值。
三
《敦煌石窟全集》在利用新技術方面的第二個重要創新就是實現了用三維激光掃描技術和繪圖軟件完成全部測繪圖的創舉。雖然三維激光掃描已經是一種相對比較成熟的技術手段,但將這個技術運用于石窟考古測繪尚屬首次,要取得成功并非易事,需要考古專業人員與測量專業人員的密切配合。
第一步工作是“測”,即利用三維激光掃描儀依次掃描洞窟,獲取洞窟完整的“點云”數據。“點云”(Point Cloud)是一種在三維空間中由大量離散點組成的數據集合,是生成三維模型的數據單位。先由敦煌研究院的考古專業人員根據敦煌洞窟的特點,提出石窟考古測繪需要的數據要求,并指導測量專業技術人員利用三維激光掃描儀對洞窟進行掃描。當然,這一過程開始的時候也不是一帆風順,需要考古專業人員與測量專業人員反復進行協商和調整,最終獲得符合石窟考古測繪要求的數據。第二步工作是用電腦進行數據處理和繪制石窟考古測繪圖。在利用三維激光掃描儀獲得“點云”數據進行繪圖前,工作人員首先要利用數據處理軟件和全站儀將掃描獲得的“點云”數據處理生成為完整的與真實洞窟一致的三維模型。建立了這個在整個莫高窟統一坐標體系嚴格控制之下的洞窟三維模型,就可在電腦上對洞窟進行真實測量,并按洞窟1∶1的比例繪制石窟考古繪圖。
與傳統的手工測繪相比,利用三維激光掃描技術結合電腦繪圖軟件進行石窟考古測繪,具有極大的技術優勢。一是實現了無接觸測量,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避免手工測量過程中可能對壁面、塑像造成的人為損傷。二是可以測量出以往手工無法測量的造像形變。如有的洞窟頂部造像因為窟頂向內傾斜所造成的造像在正立面圖上的透視變形,這種變形無法用傳統皮尺直接測量,而三維模型的截圖則能較好地反映這種形變。三是提高了測繪圖的準確度。由于三維激光掃描獲得的圖像相對比較清晰,而且電腦繪圖也方便辨識圖像,面對洞窟光線昏暗的圖像,電腦繪圖可以將圖像的照片局部放大,反復觀察。再加上每幅圖像都在統一坐標體系的嚴格控制之下,從而使得電腦繪制的測繪圖比手工繪圖更加準確。此外,電腦繪圖還具有工作效率高、改善測繪人員工作環境等優點。
在攝影圖版方面,《敦煌石窟全集》也嘗試利用了新的數碼攝影技術。應該指出,石窟考古報告中的攝影圖版,與以往出版的石窟藝術攝影圖版是完全不同的。《敦煌石窟全集》的攝影圖版,其目的是通過圖像對洞窟的結構和各種遺跡作全面記錄,這種記錄的方式與測繪記錄、文字記錄的內容應該是統一的,是以不同的記錄方式如實、客觀地記錄石窟。為了實現以上目標,《敦煌石窟全集》的攝影圖版要求以全景和局部取景構圖,對洞窟作全面拍攝,從洞窟外景到窟內,整體到細部,無死角,無遺漏。這些圖版表現了洞窟的分布位置、整體面貌、洞窟結構、彩塑、壁畫、各立面的相互關系及其全部細部。而以往出版的石窟藝術攝影圖版大多數是有選擇的,因而不能反映洞窟的全貌。《敦煌石窟全集》攝影圖版盡量表現遺址的重層疊壓關系,即盡可能地展示不同遺跡間的空間關系和重修、重塑、重繪的跡象,以及早晚層次的疊壓關系、不同時代的施工工藝、近現代遺址等。這些也是以往的石窟藝術攝影圖版所未能展示的。《敦煌石窟全集》攝影圖版色彩還原逼真,不做美化。為便于后人觀察遺跡的變化,每張照片都注明了拍照的年份。
由于洞窟是立體的,且形狀各異,用平面的攝影圖版展示難免發生透視變形,即由于拍攝距離或角度的不同,導致圖像中的塑像和壁畫與實際的比例或形狀不一致,這種變形的具體表現一是近大遠小,二是近窄遠寬。為了彌補以上缺憾,《敦煌石窟全集》在各卷的攝影圖版后,增加了“數碼全景攝影拼圖”,采用數碼技術拍攝制作的洞窟全景照片,一定程度避免了照相鏡頭的透視變形。這些“數碼全景攝影拼圖”,雖有精確性稍顯不足的缺點,但在展示洞窟的整體關系方面,效果優于普通的攝影圖版。因而《敦煌石窟全集》的攝影圖版,不僅與以往的石窟圖錄大不相同,也超越了以往的石窟考古報告。
《敦煌石窟全集》在利用現代技術方面,還包括采用多光譜攝影、數碼顯微鏡、偏光顯微鏡、生物顯微鏡、掃描電子顯微鏡—能譜、便攜式X射線熒光光譜、拉曼光譜、紅外光譜等手段,對洞窟壁畫和彩塑不同層位不同材質顏料的制作材料和工藝調查分析,以及利用碳十四年代測定方法確定壁畫塑像的制作年代(《敦煌石窟全集》第二卷《莫高窟第256、257、259窟考古報告》“緒論”,第5頁),將這些技術全面地利用于考古報告所涉及的石窟,在石窟考古報告中大多亦屬首次。
四
應該看到,《敦煌石窟全集》雖然在采用新技術方面做了很多有益的探索和嘗試,但由于石窟考古報告面對的石窟遺跡十分復雜,要達到科學、完整、系統地記錄敦煌石窟的目標,或許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比如三維激光掃描獲取的數據雖然優于過去的手工測量,但在龕內塑像、塑像基座兩側和塑像頭后被遮擋的部分,以及洞窟空間狹窄的部分也還會有一些掃描不到的死角。目前采用的補救辦法是在后期繪圖中再到洞窟進行手工實地測量和利用攝影測量技術補測,而后在電腦中補繪。依據龍門石窟使用三維數字技術掃描洞窟的實踐,三維激光掃描技術可以分為結構光三維掃描和激光三維掃描。結構光三維掃描的優點是掃描精度高,缺點是掃描面積小,不適合掃描較大洞窟。《敦煌石窟全集》采用的三維激光掃描的優點是單次掃描幅面大,掃描速度快,但缺點是掃描精度不高,對造像細部特征表現不完整。(李興隆:《三維數字化技術在龍門考古中的應用》,《洛陽考古》2021年第1期)所以,未來是否可以考慮將以上兩種掃描手段結合起來使用,即使用結構光三維掃描設備,掃描激光三維未及的死角、不清晰部分,獲取數據后利用電腦完成圖像拼接。
此外,《敦煌石窟全集》的總體設計中,似乎還可以考慮增加一些內容。依據敦煌研究院的規劃,《敦煌石窟全集》將包括敦煌莫高窟、敦煌西千佛洞和瓜州榆林窟三處石窟,計100卷。第一卷為《莫高窟第266—275窟考古報告》,其后至第86卷為“敦煌莫高窟分編”,第87至89卷為“敦煌西千佛洞分編”,第90至99卷為“瓜州榆林窟分編”。第100卷為“全集”的總論、總目錄、總索引及各專題索引(樊錦詩:《〈敦煌石窟全集〉考古報告編撰的探索》,《敦煌研究》2013年第三期)。而各卷的分卷原則是“以洞窟建造時代前后順序為脈絡,結合洞窟布局走向,以典型洞窟為主,與鄰近的同時代或不同時代的若干洞窟形成各卷的組合”(《敦煌石窟全集》第一卷《莫高窟第266—275窟考古報告》“序言”,第2頁)。以上規劃雖然將三處洞窟的各個洞窟都分別編入各卷中,但卻沒有展示這三處洞窟總體面貌的內容。可否考慮在每一分編都單設一卷,包括該處洞窟的總體面貌照片和測繪圖,以及該處洞窟的周邊環境(地質、地貌和地理狀況),古代交通路線及與城市的關系。這些情況對于從整體上了解洞窟遺址也十分重要。
關于《敦煌石窟全集》的價值和意義,似乎可以從三個方面來加以說明。首先,對于敦煌石窟考古來說,它是一個重要的里程碑。中外學者運用現代考古學方法對敦煌石窟進行調查和記錄,如果從1907年算起,已經有一百多年了。即使從1957年鄭振鐸主持制訂編輯出版《敦煌石窟全集》計劃算起,至今也有60多年了。長期以來,中外學者對敦煌石窟的調查、記錄、測繪和研究,都可以看作編撰石窟考古報告的準備工作。因為就敦煌石窟考古而言,只有科學、完整、系統地記錄石窟所有遺跡的考古報告才是最有價值、最有分量的成果。
其次,對于敦煌學來說,《敦煌石窟全集》是又一項重大的標志性成果。敦煌學的主要研究資料是敦煌文獻和敦煌石窟遺存。就這些資料的整理和刊布而言,近幾十年來,我國學者在敦煌文獻圖版的編撰和刊布方面,已經取得了令世人矚目的成就。不僅在20世紀90年代就陸續編纂出版了英、法、俄和國圖等主要藏家的文書黑白圖版,近年又開始陸續編纂出版敦煌文書的高清彩色圖版。如《甘肅藏敦煌文獻》和《重慶藏敦煌文獻》已經出版,而《法國國家圖書館藏敦煌文獻》和《中國國家圖書館藏敦煌文獻》則正在陸續出版中。比較而言,敦煌石窟資料雖然也陸續刊布了很多大型圖集,但如上所述,那些藝術圖集畢竟無法和考古報告相比。所以,長期以來,敦煌石窟考古報告的缺位已經成為敦煌學領域的短板,而《敦煌石窟全集》則補上了這個短板。20世紀末到21世紀初,經過我國數代敦煌學研究者的不懈努力,我們已經掌握了國際敦煌學的主導權和話語權。做出這樣一個判斷需要一批標志性成果作為支撐,而《敦煌石窟全集》無疑將成為其中又一重要成果。
最后,對于全國石窟考古報告的撰寫,《敦煌石窟全集》是一個新路標。中國是石窟寺大國,石窟寺遺址幾乎星布全國,列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的就有288處,但就保護和研究而言,《敦煌石窟全集》的編撰和出版也將為其他石窟寺編制石窟考古報告提供新的范式。根據國家文物局制定的《中國石窟寺考古中長期計劃(2021—2035)》,石窟寺考古報告的編寫和出版已經被列為重大項目。也就是說,在未來十年,全國各地的石窟寺都將陸續編撰和出版石窟考古報告。《敦煌石窟全集》無疑會成為各石窟寺管理單位編撰石窟考古報告的重要模板。而敦煌研究院考古研究所測繪室依據國家工程制圖標準制定的《敦煌石窟考古報告計算機制圖流程》,也將成為各石窟寺管理單位編撰石窟考古報告的重要參考。
(作者:郝春文,系首都师范大学燕京人文讲席教授)
(責任編輯:綜合)